王政初夏的味道渭南文艺

一早出门，十字街口摆出了新鲜的水果。水果们像换了季节的女子，穿得花花绿绿，清清爽爽，不用言语，便告知人们：夏天到了。

看那鲜艳的草莓，红光丰润的果肉连着翠绿的蒂，就那么一点，让人觉得那不是草莓生长的需要，纯粹就是为了点缀成熟的草莓而生的，点缀得那么恰到好处。像红花衬绿叶那样，既不喧宾夺主，又让人觉得必不可少。一颗颗草莓像色彩艳丽的红宝石，被放在一个小塑料盘子里，上面蒙一层薄膜，平添了一种高贵气息。

一盘一盘的草莓摆放在手拉车里。车旁站着城郊乡村的女人。她的脸色和衣着，甚至摆放草莓的手推车，都打着长期风吹日晒带来的略显粗糙的印痕，但却把那些草莓打扮的那么光鲜靓丽，让人望一眼就有些馋涎欲滴。这使我想起村子里的父母，自己穿得再寒酸，也要把长大成人的儿女收拾得体体面面。

不远处还有一辆手拉车，车里装的却不是草莓，绿湛湛的一大堆。走近去看，原来是卖豌豆角的。这东西大凡在农村生活的人都很熟悉，而且大多都有小时候摘豌豆角的经历。那时候见到的豌豆角都是在田地里，豌豆也是一种粮食，是要等到和麦子一样熟了收获了，充当口粮的。所以摘豌豆角吃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明目张胆地摘都是经过大人允许了的，多半都是出于溺爱。更多的有关摘豌豆的记忆都是偷着摘的，都伴随着被人逮着的慌恐。如今，经历了少年到中年的几十年的沧桑，在远离田野的县城一角，看见曾经熟悉的豌豆角，而且是满满的在车子上堆成一个小山，不但有一种惊喜，更有一种沧海桑田，世事如飞的感慨。

豌豆在生长的过程中有好几个美味阶段。嫩的时候可以吃里面的豆仁，也可以吃豆荚。嫩绿的豆仁很小，清香略带甜味。豆荚绿而透亮，从一端折断，再从断处用手指滑推，豆荚上的肉和皮就很容易分开，那薄薄一层肉就是美味，香脆可口。这个阶段就是留下最令人回味的童年记忆的时候。豌豆再长大一点就是现在街上卖的，虽然从豆荚到豆仁都是绿色的，但是豌豆仁显然大了、圆了，把豆荚撑得鼓鼓的，一波一浪，流线优美。这个阶段的豌豆角不能生吃了，要蒸煮了吃。豆荚已经完全吃不成了，只吃豆仁。也不是吃豌豆角了，纯粹是吃豌豆。过了这个阶段，豌豆就成了粮食了，要等退了绿色完全成熟后像秋天收大豆一样收获。不过我想现在只要不是豌豆主产区，估计没有多少人把豌豆当粮食种。种豌豆就是为了到这初夏时节，卖豌豆角，既能卖个比收获了作为杂粮更好的价钱，也为这夏日的街市增添一道美味的风景。

这个时节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卖樱桃的。樱桃是夏日里颜值最高的水果。樱桃是我这十几年前才经常见的水果。过去只在老家秦岭山里见过野生的。虽然熟了的时候也是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但特别小，比黄豆大不了多少，成熟也晚，一般要到夏末的时候，口感当然也没有田地里种出来的樱桃好吃。

澄城这地方的樱桃也不是原生果。澄城的原生果是苹果。十几年前，苹果市场饱和，品质要求高、价格波动大。有个郭家庄村挖了苹果树，从外地引进樱桃，经过十多年发展，如今全县樱桃已经达到几十万亩。据说由于澄城地处的地理纬度特殊，光照充足，早晚温差大，这里产出的樱桃品质独特，甜度高，口感佳，味道好。这几年，县上每年在郭家庄村搞樱桃文化节，营销产品，扩大宣传，招引客商，研究生产技术，已经办了四届，今年第五届刚刚结束，打出了“澄城樱桃甜蜜蜜”的宣传主题，唱响了打造全国樱桃产业第一县的口号，很是振奋人心，澄城樱桃刷屏全网。

樱桃虽然产在农田里，却如养在深闺的金贵小姐，小巧玲珑，晶莹靓丽，但不像豌豆和别的水果那样，比较耐磕碰。所以为了避免过多的翻动，街上卖樱桃的也不同卖豌豆角的那样，推个农村过去常见的手拉车，而是大多放在铺了布单的笼里或者箱子里。卖樱桃的大都是附近村里的农民，蹴在街边，樱桃笼放在地上，旁边放个电子秤，更多的是用带着秤砣和秤盘的那种小杆秤。有人买时称一盘樱桃，多了从秤盘里往出取几个，少了又从笼里拿几个添到秤盘里，要么把秤砣在秤杆上移左移右，直到秤杆末端向上翘一点，颇像过去店铺里的小二。当然也有把樱桃和别的水果一起放在货台上买的，那里面有的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贩过来的樱桃。为了买到当地的樱桃，人们更多的都喜欢买街边盛在笼里卖的樱桃。

初夏时节，大田的樱桃还没有大量上市，所以街上卖樱桃的还不是很多。过不了几天，这县城里大街小巷随处都可见到卖樱桃的，从早到晚都有，不仅街边有，集市摊点上有，夜市上也有。而且越往后，价格越适中，从二十几块到十几块。樱桃上市周期很短，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就没有了，到了最后晚熟的物以稀为贵，也有可能卖个好价钱。

除了这些微小精致的水果，个大身圆的香瓜、西瓜也渐渐地多了，像小孩子的脸蛋一样白里透红的早熟桃也上市了。走在街上，转一个弯，拐一道巷，不是艳丽诱人颜色引人侧目，就是醇厚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而且是那么新鲜，那么清爽，把初夏的日子点缀得艳丽夺目，果香四溢。

其实，这些草莓呀、樱桃呀、香瓜呀、西瓜之类等等，早在春节前后或者一开春，在超市里就随处可见了。但毕竟不是正常的季节生产的，都是从大棚里出来的，或者南方运过来的。尽管在超市的货架上摆得琳琅满目，色彩缤纷，但缺少浓郁的香味，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距离感。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贵妇，只能从窗子里远远地望几眼，极少想去接近。

而初夏的水果瓜果就不同了，大多都是大田里长熟的，摆在街角路边随处可见的地方，散发着自然的香味。那颜色就是她们的眼睛，香气就是它们的语言，不管谁走过去，也不管买与不买，她们都用眼睛看着你，用语言给你说话，让人觉得很亲近、很喜欢。t们把初夏的日子熏染得芬芳四溢。这是初夏的味道，也是初夏的风景，是最接地气的风景。

作者简介：王政，陕西华州人，渭南市作协会员。现在澄城县政协任职。文章散见于在《草地》《华山文学》、《西安晚报》、《渭南日报》等省内外报刊。著有散文集《浅流漫迹》，获第二届杜鹏程文学奖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