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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婆、婆娘三个词是关中道上对女人的称呼,乡间俚语,浓缩而精妙。依次相联,犹如绘画里的速写,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女性一生轨迹。

坐在秋天午后的阳光下,听秦腔三滴血中“虎口言”唱腔,玩味这三个词,一个梳着麻花长辫的“小芳”便从岁月深处走来。她活泼俏丽,能“蒸”会“捏”,能说会唱,经受离愁别绪的煎熬,经受风风雨雨的洗礼,又款款走进岁月深处,仿佛戏中人一样。

日子是不停不歇的牛,人生角色转换的故事,起转承合里的味道经它反刍的胃,让你不停咀嚼。一个女人春花秋实的过往还有过往里的人生百味似乎都包含在这有泥土气的词语中了。

“姑”在古汉语中有姑且、暂时之解释。“姑娘”的称呼道出多数人内心认知。

家有女儿,终要嫁人。娘家是暂居的寓所,和女儿的相处也就成一场为了分别的相聚。知道如此,担心更多。如守着老天暂存的金贵之物,半点都不敢闪失。生下来担心不漂亮,漂亮了担心不聪明,聪明了担心不会谈恋爱,会谈恋爱了又担心遇人不淑。

嘴上说女大不中留,但这暂且的居住在父母的心窝子就是永远的不舍。

一场婚礼,吹吹打打,把女人的一颗心分成了两瓣。在婆家,能生能养,能进厅堂能下厨房。用在娘家学好的十八般武艺赢得一个好名声,像东家的谷种子撒到西家的地里,顺理成章就进了人家的粮食囤。

时间久一点,心里委屈时想起娘的宽心话,胃里不舒服时想起娘家的土灶台,便插上翅膀飞一般回到到生养自己的地方。

在娘家小住几日,又惦念起婆家的一摊子事情:地里的活要务,劳累多日的男人也许早惦念起自己的家常饭了,身体不好的公婆也需要人照顾。想起这些就火烧火燎又赶回婆家。

刚嫁的女人心里就有了一杆秤,秤的一头是娘家,另一头是婆家。女人就把自己化作秤杆上的秤砣,在娘家与婆家之间滑动,度量着人情世故里的冷暖,平衡着柴米油盐中的滋味。“婆娘”的称呼是已婚女人婆家与娘家路途中抹去不了的脚印,也是她们内心深处扯不尽的牵挂与双手书写不完的辛劳。

随着时间的推移,娘家的人就像树叶子一样慢慢落完,关于娘家的人与事也只能埋在女人自己内心。她曾经是一条灵动的鱼,欢快在婆家与娘家的河流里游走。河一头的水干了,鱼也就无法游动了。她满心含着眷恋,在婆家的一滩水里慢慢老去,终会从一个别人口中的“老婆”老成一个“老婆婆”。她的女儿们,在另一条河流里演绎着新的关于“姑娘”、“婆娘”与“老婆”的人生故事。

多年以前,在米脂县参观“米脂婆姨博物馆”。馆里面尽数介绍当地巾帼翘楚,昭示米脂婆姨的传统美德和时代风采。“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俗语。而在所有的世事变迁里,男女如日月辉映不可或缺。称呼的简单只是一种风格,如金玉之贵在于形状更在于成色。

听到有人喊“姑娘”、“婆娘”、“老婆”这三个简单的词语,我就想起世上、戏里出现过的女能人,想起到处供奉的女娲庙。在绵绵的思考里,我也就像摸着一个石碑的碑座、碑身、与碑顶子。

我呆的地方与文字始祖仓颉故里一河之隔,不小心就会走到仓颉庙前,面对庙前随便一棵苍松翠柏都是几千年,就不由合掌而拜。文以记事,恍惚间好多的点、横、竖、撇、捺从庙里的碑石上活了一样跑下来。它们跳跃起来,把一场场人间看似不得了的悲欢离合跳成最简单的舞蹈。那种惯看秋月春风,笑谈世事的洒脱感染了我,真有大道至简的味道,而诞生在沟圈梁峁的俗语便是这至简的大道,外表粗糙而内有华光。

我还没有细究一下关于男人的当地俗称,就我自己而言,根本用不了六个字,择一最简单的偏旁就够了。

作者简介

成宏斌,澄城县冯原镇工作人员,澄城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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