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说”小白脸“的时候,总不免带有讽刺意味,但同时可能也带有一丝艳羡“为何自己脸这么黑,不能如人家靠脸吃饭?”,女人化妆天经地义,男人化妆怪异无比?不,在“肤若凝脂”这个词的背后,其实也有一群男士正在狂欢。
01肤如凝脂,古人为何盯上了脂肪?
白花花的脂肪,在现代人眼里是高血压、是油腻的象征,但在古人眼中却是富足、是好皮肤的绝佳喻体。
中国文化中一直很少有对于女性身体的直接描述,但老白(白居易)却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姬妾成群、又有诗人细腻观察力的缘故。
在《长恨歌》里,我们似乎看到了千百年前、贵妃出浴时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有过大冬天泡温泉经历的人,想必早已被其中的两个字所惊艳,这便是“凝脂”!
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咕嘟冒泡的温泉水热气氤氲,用温泉的水滑去形容女性肉体的某一种质感,尤其是大唐那种既饱满又丰盈的身体,用字之精准,比喻之老辣,让人不由得反手就给他一个赞。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有人说高高壮壮的杨贵妃,怎么洗完澡就没力了,还得让别人来搀扶?好像是故意在那装着站不起来。不,这其实还是对“凝脂”这种肉体质感描述的延伸。泡完温泉的贵妃,仪态慵懒,说白了就是身子软。
看出来了吧?原来”凝脂“,其实包含了白居易对于颜色和质地两个层面的描述,一为色白、二为质软,如此才是白居易眼中的绝美肉体,哈,你这个老色坯。实际上,除此之外,还有一词也常用来形容女子肌肤之美妙。
这便是“冰肌玉骨”,苏轼的《洞仙歌》中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但相比于“肤若凝脂”,同样是白,却白的冰冷、不近人情,少了脂肪刚刚凝固时的那份人间温度。我想,自白居易的形容之后,恐再无人能够超越。
光是羡慕脂肪的软白可不行,古人还真的将这份软白实践到脸上,这便是古代化妆品中的“面脂”,其作用就和现在的护肤品“大宝SOD蜜”类似,当然就成分而言,少了很多现代化学成分,却是实打实的动物油脂精心制作而成。
年,位于陕西省渭南市澄城县刘家洼的春秋芮国遗址,一座男性贵族墓发掘出土了一件微型铜罐,铜罐在一众精美出土物中并不突出,但罐内保留的6克左右残留物遗存却颇受瞩目。
根据最新的分析结果,该残留物是由牛脂作为基质、混合一水碳酸钙颗粒,关键是,使用化妆品美白的墓主还是一位男贵族,因此可以称得上是中国迄今最早的男性化妆品,也是中国已知最早的面脂,同时将中国先民制作美容面脂的历史提前多年。
在这件东周的面脂实物出土得到科学检测之前,人们对于“面脂”这种化妆品的认识远远只停留在纸面之上,先秦典籍如《韩非子》《诗经》《山海经》等先秦文献中虽有记载,但描述过于简单,而此前也没有考古实物来验证。
《山海经·西山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有兽焉,其状如羊而马尾,名曰羬羊,其脂可以已腊。”
山海经里曾用羬羊这种动物的脂肪,涂于肌肤之上,用来防止皮肤皲裂。这种相比于书中其他记载如“食之不蛊”动不动就吃掉各种动物的做法,已经很是善良了。
故善毛姑、西施之美,无益吾面,用脂泽粉黛,则倍其初。”——《韩非子》
而韩非子对于面脂的描述则更像是一条软广:想要像西施、毛嫱那么美丽吗?使劲折腾去你的脸吧!涂上面霜脂粉,你就会白白嫩嫩。
但,具体用什么脂肪、改用怎样的比例、熬制面霜的步骤等等,最早恐怕也只能追溯到南北朝时期的《齐民要术》之中:“牛髓少者,用牛脂和之。若无髓,空用脂亦得也。”,简单说,可以简单分为三个步骤:
①对牛髓、清酒、丁香、蕾香、青蒿五种原料进行浸泡,时间大概为半天。
②把浸泡过的香料倒入砂锅中一块熬煮,直至水分熬干。
③把砂锅中的液体通过纱布过滤到盛放成品的容器中。将该步骤可重复几次,等待容器中的液体逐渐凝聚,即制得带有色泽和香味的面脂。
而通过安徽医科大高宇同学所作的还原实验证明,《齐民要术》中所记载的面脂工艺,主要是以牛骨髓和牛脂肪作为油脂的基质原料,再加入丁香和藿香这两种香料一块熬制,最后以青蒿上色,过滤凝固而成。
其主要功能也只是以动物油脂来防止皮肤皲裂和干燥,捎带着增加点香味,本质上和《山海经》所记载的用羬羊“其脂可以已腊”是一致的。面脂是确定无疑了,但用脂的人,却让人感到好笑,什么时候男人也来凑热闹了?
02魏晋风度,小白脸为何这么吃香?
最近在提倡“重振阳刚之气”,但历史上却偏偏有一个朝代,将男子的形象管理做到了极致,认真程度不输于女子的化妆术也在此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这就是魏晋。如果非要抓典型、树标杆的话,有三人引领了时代风尚。
那便是:曹丕熏香、何郎傅粉、魏明女装!
1.曹丕熏香
曹丕和弟弟曹植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什么“七步成诗”看似是在嫉妒弟弟的才华,但我们不妨大胆推测,他可能还在嫉妒弟弟的颜值。
可能因为之前长期戎马生活的缘故,曹丕显然远比资深宅男曹植黝黑一些,论肤白比不过弟弟,曹丕便只能在熏香上拼命下功夫,每次出门都将衣服熏的香香的。
但是,曹丕显然低估了香薰对于马儿的杀伤力,于是淘气的马儿扭过头狠狠在膝盖上咬了他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当然事后这匹胆大的马儿也被曹丕怒而杀之。
《魏志·朱建平传》载曰“马恶衣香,惊啮文帝膝”
那么,是太过于浓郁,还是用错了香型?个人推测两个原因兼而有之,当时迷迭香刚从大秦国境经西域传入,宫中将其移植培育于庭院之中,因为来自异域,加之香气奇异,曹丕和曹植兄弟俩,抢着给迷迭香作赋:
生中堂以游观兮,览芳草之树庭。重妙叶于纤枝兮,扬修干而结茎。承灵露以润根兮,嘉日月而敷荣。随回风以摇动兮,吐芬气之穆清。薄西夷之秽俗兮,越万里而来征。岂众卉之足方兮,信希世而特生。——三国·魏·曹丕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了一句:入袋佩之,芳香甚烈。与今之排香同气。”可见,这种异域迷迭香最大的特点便是“芳香甚烈”,在加上这不是曹丕平日里惯用的香型,才导致了历史上他被马儿调戏的有趣一幕。
2.何郎傅粉
哥哥曹丕喜欢熏香,弟弟曹植则更爱傅粉,史载:“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与谈。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白澡讫,傅粉”,曹植的友人来家里做客了,曹植说你先坐,然后立马冲进浴室去洗澡,洗完再补上一个美美的妆,如此才去见人。
而真正掀起傅粉狂潮的,则是哲学家驸马何晏。而何晏对于傅粉的狂热,不仅在于外敷各种脂粉,还在于时常内服五石散,将整个人由内到外,从气质到容貌,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而这种白,显然已经惊人到了魏明帝都为之怀疑的程度。
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世说新语·容止》
魏明帝曹睿听说何晏是个天然的小白脸,但他却不信,并且极度怀疑是他抹了粉,但因为何晏是老爹曹操的养子兼女婿,算是自己的长辈,不好直接去询问。于是,便在一个大热天叫何晏进宫一起吃热汤面。
何晏吃的汗流浃背,不停地拿衣服擦汗,而曹睿一看,不仅没见掉粉,好家伙还比以前更白了。于是,终于相信这世上果然有“天生丽质”的男人。如果是王羲之见到何晏,恐怕也会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也”。
但是,你以为仅仅是熏香、擦粉吗?不,男人妖艳起来,是连女人衣服都不会放过的!
3.魏明女装
曹植还好,只是爱熏香,何晏不仅爱擦粉,还爱穿女装,史载“好服妇人之衣”,他不仅仅满足于自我修饰,还进一步有了模仿女性的举动,而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何晏爷爷辈的何进曾经嘲笑曹操是宦官之后,谁曾想多年之后,何进的孙辈何晏却被曹操亲自养成了女装大佬。
个人以为何晏穿女装,可能和服用五石散的后遗症不无关系,毕竟服用之后皮肤越来越水嫩、又需要穿宽松的衣服来“行散”,女服便在此时映入眼帘。即便被同时代的谢玄骂为“服妖”,也不影响何晏以自己的才华和容貌引领女装之风。因为,不论是魏明帝曹睿,还是权臣司马懿,都情愿或者不情愿地步了何晏的后尘。
魏明帝曹睿,其母亲是传说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甄妃,自己又是风姿挺拔,面目俊朗,长发垂地的贵族美少年的魏明帝曹睿,明知何晏傅粉,还给他热汤面吃,这不是存心是要让小姑父原形毕露吗?可人家还真是天生丽质,既然比不过,那咱就虚心学习呗,所以魏明帝也搞起了女装模仿秀(“魏明帝好妇人之饰”)。
至于司马懿和女装的不解之缘,则是从一个打赌开始...
ps:女装第一定律:所有关于女装的打赌,其实都是给自己一个女装的合理借口,反之,没有一颗渴望女装的心,其实是没有必要拿女装来作为承诺的(捂脸笑)。
懿曰:“子丹如何不信?吾料孔明必从两谷而来。吾与子丹各守一谷口,十日为期。若无蜀兵来,我面涂红粉,身穿女衣,来营中伏罪。”——《三国演义》
但是好景不长,经过漫长等待,蜀兵终于出现了!司马懿赢了打赌,却输了女装。
在这个特别重视名士风神仪容的时代,有人赤身裸体、狂放不羁,是向外发现了大自然的美丽;有人傅粉施朱、顾盼自喜,是向内发现了自身之美,不论如何,都是自我意识高度觉醒的时代。
倘若穿越,千万不要当面说人家“娘炮”,一句“玉人”才是最高的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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